老家房子的堂屋外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两棵桃树。

桃树枝干粗壮，树枝一直伸到屋顶，足有4、5米高。奶奶说，这两棵桃树已经有很多年历史了，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是爷爷的战友送的。爷爷拿回家后就栽在院子里，越长越大，一直到今天这般摸样。

每年的腊月，母亲会拿一把剪刀，剪掉看上去纷繁复杂的树枝和沧桑枯老的躯干，剩下的部分，精干而简洁。“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只不过这里的梨花换成了桃花。3、4月份的时候，桃花堆满了整个树枝。站在院子外面看去，枯白色的院墙壁，探过粉红色的结满花瓣的枝条，格外美丽又富有诗意。院子里面，灿烂的阳光透过枝桠之间，星星点点地打在地面上，温暖又不灼人。爷爷在世的时候总喜欢在午饭之后坐在树底下看报、喝茶，而我则在一墙之隔的书房的窗户下写作业。

桃花的香味沿着堂屋，到房间，到门口，到门前的小河，直到远方。

每当闲暇没事的时候，我总喜欢爬上桃树。小时候最享受的事情就是靠在粗壮的枝干上，看着天空中的白云，远远望去，想象着那片天空下的土地会是哪里？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又在忙着些什么？也是在那时，我发现云朵会动，也会不时看见天空中按“人字形”飞过的大雁。偶尔也会受到些许惊吓，例如仰着头正对着天空发呆，突然觉得手背上痒痒的感觉，低头一看是一个通黄通黄的毛毛虫，每当此时我就会跳回地面，猛地甩手，然后用各种“酷刑”将毛毛虫折磨至死。

桃花散尽，树枝上挂满硕大的桃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而我总趁桃子没有熟透，就迫不及待地采摘，直到装满家里所有的方便袋。然后把这些桃子全部倒在水池里，一边洗掉上面的细小的柔毛，一边品味着鲜美多汁的桃子。洗净后的桃子除了自家留一份，剩下的会分成若干等分，由妈妈逐一送到左右邻居家。

98年长江沿岸发大水，我的家乡也不例外，江水一直侵到家后门几十步远的地方。家乡的每个人都胆颤心惊，筑起了高高的堤坝，每天24小时都有很多人值守。很多树木被淹没在洪水中。镇上发出通知，砍掉每家每户门前和门后所有超过1米的植物，说是为了安全，万一洪水袭来，会阻碍人们转移。镇上成立了专门的“砍伐队”，挨家挨户地砍掉不符合要求的树木。每走一家，这家的主人都会哀求道，“别砍我家的这棵行吗？你看，它还小，妨碍不了洪水的。”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当最终还是被无情地砍掉之后，总会遭来身后一顿无情的痛骂，而“砍伐队”则会无奈地回头说，“没办法，镇上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