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山。聆听光阴深处的交响》

 单位： 作者：李文斌

正负零排岩站

时光流逝，掩不住每一块铁石的光芒

掩不住铁山的高度

正负零排岩站如我的知己

共同见证铁山的轰鸣和父辈的筋骨

这里有从前的慢时光

传输带裁剪出更深更远的经度与纬度

让我在太阳升起时发现谦卑

发现铿锵的声音

正与负是铁山不可言达的写意

我的父辈是怀揣火种和钢钎的信仰和偏方

岩石和岩石相互研磨的语言

像亲人一样，紧紧依偎在铁山的胸膛

一些雪落进诗行

一些雪落进诗行，铁山有了温度和深度

一瓣雪花遇上一首诗

另一瓣雪花落在我的血脉中押韵整个冬季

那些被落雪抱紧的钢铁机械

一直伫立在我的眼中，迎接远处的春天

迎接一位旅人或者一次深情的回眸

机械比我更懂得诗意的坚守

我在纸上写下父亲的足迹

巍峨的铁山有了高于故乡的情愫

一场雪引来的乡愁铺天盖地

就像一瓣雪花遇到另一瓣雪花，让诗行泪眼朦胧

朦胧的感觉来源于这场落入诗行的雪

铁山一直在父亲的骨骼中延展、挺立、辽阔

我承认，这首诗中有他的影子

铁石深谐时间密纹

斜阳若影。铁山被笼罩在温暖中

我被这短暂的安静笼罩

那些刚刚破土而出的铁石深谐时间密纹

冷眼看着铁锈一样的落日一点一点沦陷

夜幕被时针、分针、秒针交替缝合

我也被缝进这没有边际的夜色

夜色可以是铁山的巍峨，可以是我的歧路

星星普度万物，不包括我

我愿将一身瘦骨至于铁山的最高处

为落日指点方向

雪落铁山

白雪打坐铁山，机械的交响委婉悠扬

新鲜的铁石破土而出

与一场大雪交换生死贴后，登上奔赴它乡的地铁

像儿时的黑白电影在铁山上重新播放一遍

光阴搁浅成铁山宽厚的脊梁

举着我的目光

山间光裸的杂木披着盛大的白沉默不语

在铁山，它们像我一样

从不说硬话

雪停了，我还在铁山上游荡

一粒还未被大雪覆盖的鸟鸣一样

寻找属于铁山的光芒

然后，和干净的灵魂在铁山拥抱、接吻

生一群叫做铁的孩子

暮色抱紧铁山

暮色抱紧铁山

仿佛抱紧少女的胸膛、嘴唇、热烈的呼吸

高耸的钻机孩子一样

安静的把影子贴在铁山最温暖的地方

我知道，这一刻的安静

是百年铁山最小的一部分光阴，如我的童年

如一块小小铁石前世的浅梦

我总愿在这样的时候，站在最高的采场上

张开双臂迎接那轮落日的加冕

仿佛虔诚的信徒在等待教堂的钟声响起

一排排厂房是带着密意的旁观者

我和伸向天空的排岩机属于这同一个黄昏

一起提着夕阳追逐幸福

每一块铁石都是我血脉中的帝王、将相、美女、诗人

铁山上的一块铁

夏日采场，热烈而喧嚣

我坐在一块孤独、微热的铁上

成为一块铁

折射的光保持着铁的特质

穿越蒙尘的铁山、穿越盛夏的躁动

指正尘埃轻飘飘的灵魂

生活中的一片影子

贴在铁山的高处

我和铁山相互拥有一小片阳光

在孤独的时光中

把温暖和金色传向远方

以铁的名义，走向沉默抑或更大的喧嚣

'

藏一块铁

把一块铁藏在身体里

是对铁山的控诉

阴雨天会把隐隐的疼痛拿出来作为证词

深夜，它会开花、结果

在身体里生出另一块与我无关的铁

把月亮打磨

不过是我和铁山发生的一次小的摩擦

不过是一次情感意外孕育

当孤独时，会把这块铁擦拭成月亮的模样

明亮、清凉、荒芜、原始

放在铁山的最薄处

令我的身体变轻、再变轻！月亮一样挂在铁山

晚霞轻抚铁山的巍峨

这一天的阳光全部聚拢到铁山西部

霞光薄薄的铺在铁山之上

把目光斜靠在铁山的肩头，我有了短暂柔情

每一块铁石都如沉甸甸的爱

在我的目光中温暖。脱下工装，披上落霞

时光漫过我的血脉、漫过我的灵魂

我在时光中交出对一台牙轮钻机的敬慕

路过的麻雀有些惊慌失措

在钻机斜长的影子中打开翅膀，射向晚霞的中心

钻机矗立在黄昏的光芒中

浮尘围绕钻机起舞，舒展来自铁山深处的隐喻

我轻轻将暮色合拢，影子瘦成一个笔直的叹号

四二零锅炉房

像一只老迈的豹子蹲在铁山的半山腰

眼睛里的火焰也不再明亮

望着它，仿佛望着我失散多年的兄弟

我曾经以司炉工的身份向你的口中填过煤炭

你曾经用火焰和炊烟与铁山相伴

二十年前的冬天很冷，我们共同给铁山以温暖

给那些钢铁一样的汉子以温暖

那时的大雪极好，那时的铁山极好

我们煤一样，在沸腾的铁山燃烧着单纯的信仰

我们终将在时光中退成铁山的标本

一座锅炉房的悲哀莫过于没有炊烟升起

我只关心工友的冷暖

290平硐

290平硐以一张黑白照片的背景

匍匐在我的眼前

陈旧的钢轨上开满赫红的花朵

这些铁的花瓣令人心疼，令铁山颤栗

那咣当咣当的老机车从我的记忆中

游进又游出。仿佛一尾鱼搅动岁月的涟漪

仿佛我和父亲一起靠近290平硐

靠近这座老铁山斑驳的大门

穿过290平硐的风，有着潮湿和阴寒

我和父亲在这里又共同疼一次

天空因为矽尘，一再伏低

用一种衰老的方式迎接我和父亲的归来

月光落地的声音

在铁山，总能听到月光落地的声音

总能听到钢铁啃食月光的声音

走过多年的路径

无需任何光亮陪伴，也能听着月光的声音回家

铁山上的夜有着神秘的力量

有时我会擦亮一块铁石上的月光

照亮铁山，照亮钢铁的孤独

等风安全着陆铁山，我在月光下起身回家

每一块铁石都是在夜晚隐去光芒的金子

总会在瞬间填满我的孤独

斑驳和迷离像被放在铁山上的一缕风

将一张旧报纸折叠的纸飞机吹得无影无踪

【注释】李文斌简介：男。1970年出生于辽宁省本溪市。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散文作品1000多首在《诗刊》《星星诗刊》《鸭绿江》《扬子江诗刊》《中国冶金报》《辽宁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有多组诗歌在全国诗歌赛事中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