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传承
时间:2024-12-24 00:40 来源:未知 作者:黄丽苗 点击:次
钢铁传承 黄丽苗 站在岁月的边缘,看季节在年轮中变化,当繁花落尽,在我的生命中,有一种风景却从不谢幕,那就是钢铁凤凰涅槃的颜色,那永不褪色的钢铁红。 那红色,深深浅浅、起起落落,热情奔放、激情澎湃。那红色,是炉前呼啸的炉火,是连铸缓缓的钢流,是模铸满盆满钵的金,是烘烤器煤气烧嘴上吐出的那束收放自如的妖娆。 父亲是大冶特钢原东钢厂的一名焦炉工。从小,钢铁给我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就是父亲身上那深蓝色的工作服,那浓浓的机油味,还有脚上那双打着补丁的黄色翻毛皮鞋;是那高高的烟囱耸入云霄,悠闲地吞云吐雾,慢慢飘黄一片湛蓝的天空;是炉门工们用钢钎打开炉门,在滚烫的炉光照耀下,脖子上突起的条条青筋…… 炉子检修是工人最辛苦的时候,刚熄火不久的炉体像火炉一样滚烫,炉壁像铁一样坚硬,风镐钻下去也只是泛起星星点点的浇铸料。从后面只能看到风镐的颤动和打风镐者跟着摆动的身体,如一个个倔强的开垦者。 父亲和他的工友们在深深的炉膛里,抬头是焊花闪烁的天空,低头是不见底的炉底。整个炉洞里只听到风镐扑扑的声音和铁锹铲砖摩擦的金属声。五个白天和黑夜的轮流作战,他们一个个手麻木到失去知觉,手肿得握不紧拳头,但在拆下来的几百吨炉砖前,父亲和他的工友们还是开心地笑了。 80年代,父辈钢铁工人是辛劳的,日子是清苦的,父亲在钢铁厂奉献了他的全部青春。几十年如一日握钎铲锹,父亲宽大的手掌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坚硬厚实。炉门炙热的温度把父亲的脸熏成了古铜的颜色,质朴刚毅。 我一直不明白,在那喧闹枯燥的钢厂,父亲是凭着什么样的意念乐在其中。直到父亲退休前夕,我和弟弟在父亲的欣慰中接过了接力棒,回到了他工作过的地方,才慢慢了解、慢慢释怀。 父亲所在的大冶特钢东钢厂,曾是国内企业学习的榜样。1985年,东钢累计产铁达到了100多万吨,占整个黄石同期铁产量的81%,创造了首个“第一”。 而父亲所在的东钢焦炉,则是整个炼钢系统的命脉。焦炉煤气控制着东钢厂区的每一条线,为了保供,焦化厂的每一个人都将焦炉当做自己的家来精心维护、经营。在那个炼钢自动化程度不高的年代,父亲和他的工友们用钢铁人独有的奉献精神和攻坚克难精神,创造了晚期焦炉超期服役21年的奇迹。那是父辈们创造的奇迹,也是父亲这辈子引以为傲的荣誉。 父亲退休的前一年,我则接过了父亲手中的接力棒,站在大冶特钢崭新的起跑线上,开始了属于我的钢铁人生。 刚进厂的时候,我被分配到原东钢厂竖炉的配料岗,负责竖炉冶炼的第一道工序。那个时候的工作强度远远高于现在,正常情况下,一个班就要到皮带现场来回跑个十趟、八趟。遇上雨天,料子过湿,不仅需要频繁去捅那个硕大的料斗,更担心会堵料。一遇上堵料,小皮带上的料子瞬间压死大皮带,形成一个个小山堆。那场面,现在想起,都还是会非常紧张。 回忆是苦涩的,也是快乐的。班组的温馨陪我度过一个个漫长的夜班,迎来了一个个黎明。 后来,我被分配到了天车岗位,那是一个我曾经十分向往的岗位。我喜欢一个人坐在悬在半空的驾驶室里,在天车的移动中欣赏远近的风景,喜欢听天车抓斗开合和钢丝绳上下升降的独特声音。 再后来,我被分配到综合管理岗位,工作重心从一线操作岗位调整为服务一线的同事们。 当一座座新型炉台机组拔地而起,落后产能一批批淘汰更新,一个绿色的钢城巍然挺立于西塞山脚下,引白鹭在西塞山前翩飞,黑天鹅在钢城人工湖里戏水。我被这里发生的每一个变化深深触动! 2018年,儿子大学毕业,面临人生的重大抉择。我带他又一次登上了熟悉的西塞山,看山前山后白鹭齐飞,看山下新厂房错落有致,看绿化带郁郁葱葱……儿子被眼前这个他从小长到大、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所发生的巨大变化所震撼。我知道,当站在汉冶萍文化广场前,儿子已经下定了决心,有了自己的选择。 当穿上大冶特钢的工作服,走进日渐智能化制造的钢铁冶炼车间,当火红的炉火映红儿子稚嫩的脸庞,他也和我一样、和我的父亲一样,选择了把根在大冶特钢深深扎下。 父亲将大冶特钢老一辈钢铁人的钢铁精神传承给了我,让我在钢筋铁骨的钢铁世界里体验到了与别的女孩不一样的人生。如今,我也牵着儿子的手,看着儿子走上我们曾经工作过的一线岗位。那份信念,一如父亲当年一样的坚定,我想这就是父亲所说的钢铁传承。 |